“给我拔剑!看看今晚谁会死在这里!”
小王爷气急败坏地吼道,身后的侍卫纷纷拔剑,凄寒的剑光倒映在楚鹰仰脸上,他冷笑了一声对着长戟伸出了手。
“戟来!”长戟稳稳当当地飘了起来落在他手上,楚瞬召抓住他的肩膀说:“大哥不要和他起冲突,他毕竟也是我们的兄弟。”
“兄弟?我的兄弟只有一个,至于其他人不是朋友,就是敌人!”
他舞动着长戟冲了上去,和小王爷的侍卫们缠斗在一起。
门外的铁骑兵也从马背上跳入阁中,一时间金戈戟锋,火花四溅。
小王爷也立刻拔刀,乌金长刀与楚鹰仰的长戟碰撞在一起。
楚鹰仰挑起一块木桌甩向小王爷,几道寒芒闪过,桌子瞬间粉碎成木片,楚鹰仰放声大笑,长戟对着小王爷的脑袋直直切下,两把长剑为他挡住了那击狠厉的切击,一名侍卫踏前迅速出刀,寒光乍现。
可眨眼间的功夫,楚鹰仰身上爆发出极强的气机,所有刀剑在同一时间折断。
侍卫们惊骇之间,楚鹰仰挥舞手中的长戟呼啸成劲风,侍卫们武器划破胸膛,直接到飞了出去,口吐鲜血,挣扎着站不起来。
楚鹰仰一招便将那些实力强劲的侍卫杀死,地上是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迹。
小王爷手中剑一松,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个疯子般的男人,最后的几名侍卫团团围住了小王爷,眼神警惕地看着逼上来的铁骑兵们,低声道:“小王爷算了吧,他们人太多。”
“算了?我不能算了,那家伙用箭伤了我哥的膝盖,我要他给我两条腿!”
他怒吼了一声高举着长剑冲了上去,忽然觉得裤裆生凉,被裤子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,楚鹰仰看着他抱着长戟哈哈大笑,长戟尖上挑着一块黑色的裤带一甩一甩的。
小王爷气得脸都绿了,侍卫们背对着主子将他抱了起来,生怕主子走光,楚鹰仰依旧不依不饶道:“没见过谁来青楼是光着屁股来的,你也忒猴急了些吧。”
楚瞬召收起长剑长呼了一口气,转身一看发现苏念妤并不在他们身后,他心头一跳,匆匆跑出了情暖楼,发现门口一大群人正在驻足围观。
他努力挤出了人流,看见了她抱着琵琶走在了白鹤大街上,那单薄的背影被火光一照倒显得寂寞,桃色云袍拖动着秋叶,一头青丝落在雪白的后颈上,显得她楚楚可怜。
“妤姐!”
他喊了一声。
对方像是没有听见般加快步伐,使劲地抱紧琵琶向前走去,没有回头之意,他咬紧了牙关追了上去抓住她的肩膀道:“你要去哪里?”
她抱紧琵琶沙哑啜泣道:“我不想回去。”
她抬起头看着他,露出一种受伤的眼神,怀中的琵琶弦音乱颤,楚瞬召愣了一下低声道:“那你想去哪里?我陪你去。”
苏念妤深深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,抱着琵琶慢慢走着。
楚瞬召跟在她身后,既不靠近也不远离,一路上火光将她的脸庞照得温温软软,淡淡的光晕将绒毛化开,他们静静地走着,直到走上了一座红木拱桥,桥面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。
苏念妤停了下来坐在栏杆上,听着桥下草鱼翻动水花的声音,楚瞬召看不清她的脸,头顶和桥下只有纯粹的黑暗,如同倒映的冥河缓缓流动。
“你以前来过这个地方吗?”
苏念妤坐在栏杆上,小腿一晃一晃的。
“没有,我小时候都是待在宫里面的。”
他抱着剑靠着栏杆上,享受这片刻的宁静。
她笑道:“我第一次来临安城的时候便是在这座桥上乞讨的,当时年纪也小,大概像小隐子那么大,拿着个破碗在这里一坐便是一天,偶尔有几个好心人会赏我几个铜板,有的时候得去垃圾堆里找饭吃,过的可苦啦,后来我发现了一种来钱快的方法,便是跑到那些大宅邸门口乞讨喊冤,一开始他们会找人赶我走,再到后来放狗咬我,但我还是死赖着不走,那些富贵人家好面子,最后会给你几块银子打发你走,多好。”她笑道。
苏念妤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轻声道:“自从来到情暖楼里我便继续开始不愁吃穿的生活,每天弹琴洗澡勾引男人,日子过得比在离北的时候还要逍遥,而且这钱是我自己挣的,想怎么花便怎么花,你知道吗?自从我出了名之后有个小鬼老是跑来找我,大概也是十四五岁那样,他喜欢我啊,每天花很多银子在我身上让我弹琴,他和那些满肚肥油的男人不一样,眼睛干干净净的,他是真的喜欢听我的琴才来的,他还告诉我等他赚够了钱便给我赎身,他还想跟我成亲。”
她的眼睛雾蒙蒙的,似乎随时会有水滴出来一样。
“我便等他啊,等他带着轿子来情暖楼接我,等他轻手给我穿上嫁衣,等他实现诺言的那一天,我等了一天又一天,直到后来有人告诉我他为了筹那一千两银子将家里的地偷偷卖了,他拿那钱去城里的赌场去赌,他真傻啊,钱到赌场里面还能出来的吗?之后他欠了一屁股债被人从家里拽了出来,拖到雪地里面活活打死了,那块地方就离情暖楼不到半里路,我想他应该是想死之前来见我一面的。”
她轻抚细弦,缕缕哀乐飘入黑暗中,似乎能与天上的人对话般。
“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人呢?”
苏念妤瞪了他一眼,洒然笑着。
“因为开心呗!”
楚瞬召默然。
“你想让我同情你吗?”
他低下脑袋,心里隐隐作痛。
“当时可没有像现在这样伤春悲秋的,城里有什么喜事白事我都会偷偷去蹭两顿,能活一天是一天呗,小召你知道吗?我爹是经商的,我从小不愁吃喝,每月都有新裙子穿,但自从我来到临安后,一颗指甲盖那么大的银子都让我高兴半天,比我娘帮我穿裙子还高兴,可临安比我们离北富庶多了。”
“如今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她轻声说着。
楚瞬召感慨道:“是吗?”楚瞬召感慨道。
“那么你现在是想出于好心来救我,还是带着一把剑来杀我?”
苏念妤的笑容渐渐扭曲了起来,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。
楚瞬召忽然眼角跳动道:“我不想你死,可你一次又一次犯了错误,你谋杀了朝廷命官,你还戏弄了我。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?一个蠢得相信你的孩子,你连楚骁华都敢刺杀,我是不是都没资格入你眼?”
苏念妤仰头看着天空道:“我不知道是不是把你当成了一个朋友,像我这样的女人,每天都是迎来送往的,没什么人愿意相信我,我也从不相信任何人。”
两人沉默了起来,桥下的游鱼在水中摆动,嘈杂的人声仿佛远离了他们,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。
苏念妤默默看着楚瞬召的眼睛道:“小召,回去找你哥哥吧,有些人不是我想杀的,有些东西我不知道,我只是执行任务的人,你帮了我一次,我治好你的病,我们就算两清了。”
楚瞬召寒声道:“你伤害了我和我的家人,还欺骗了我,今晚你必须死。”
她有些难过道:“我们不是朋——”
楚瞬召冷冷打断了她的话:“少用这幅表情愚弄我,你一直在耍弄我……一直都在!”
楚瞬召慢慢后退打量苏念妤的脸,所有人都会觉得这个女人妩媚如狐妖,或许是因为她那尖削过人的下巴,像个白狐脸一样,但眼睛总带着孩子般的倔强,可她真实的内心和感情被隐藏在眼底下。
她柔美娇俏,温柔动人,每天都跑来皇宫替自己治病,偶尔还会给自己将一些青楼里的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,像个邻家姐姐一样。
在那些他看不见的夜晚里,这个女人换上修长贴身的黑衣,提起利剑杀人不眨眼,面对一地红血寂静地离开,第二天披上那件桃花云袍弹琴迎客,和那些陌生的男人们言笑晏晏,那些时候她是否真的开心过?
如果不是事实摆到自己面前,楚瞬召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。
现在他心里闪过一丝隐痛,手中的剑愈发沉重,直到他看见她慢慢后退到桥尽头的黑暗中,她扭动琵琶上的琴轸,楚瞬召听见某种机括转动的声音,如同铁片摩擦般。
她慢慢从琵琶里抽出一把泛着青光的长剑,在黑暗中如同鬼火般闪烁不停。
“拔剑吧!楚三皇子,来青楼除了一把剑什么银子鲜花都不带,你可不就是想着杀人吗?你现在可以来杀我了。”
她将琵琶扔到地上,踢开了脚下的木靴,剑尖精准扫开来了桥上的落叶,这一剑使得冰冷渗人,如同她的眼神,愈发凌厉逼人,杀气重重。
“离北,苏念妤!”
楚瞬召一只脚向前踏出,一只脚向后挪去,双膝弯曲,身形下坠,反手握着剑柄。
“不能犹豫。”他在心底对自己说,就让这个女人死在这里,反正她也没有亲人,至始至终都是孤零零一个人,不过她死前最后见到的男人,还是自己。
“念在我们之间的交情,在这之后,我会带着你的尸体去离北,让你葬在家乡。”
他猛地踏出一步,龙雀剑在他手中变成了一道诡异的曲线,在黑暗中反复跳跃着!
此时不远处的女人变得了一道虚影,手中的长剑带着尖锐的风声袭向自己。
金属撞击声在黑暗中反复闪逝,像是千万条狂蛇在撕咬对方,不死不休!